【上篇在此】
标记之后的“和谈”是一个意外,但他们此后的争执较之先前确实温和了许多,主要的矛盾点在于盖勒特随意散漫的态度,总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而阿不思总是强迫症一样地要他打理整洁。但所谓的整理其实就是乱动他的东西,让他什么都找不到。盖勒特觉得自己真该早点知道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家务咒有多差劲——虽然他自己毫不自知——常常用力过猛洗坏衣服不算,厨艺就更加不忍置评了。
但标记确实有它的好处。盖勒特现在出门的时候喜欢把自己过长的头发扎起来,大大方方地露出颈部的咬痕,摆正坐在胸前口袋里的血誓瓶——一开始他们还交换着戴,但现在阿不思几乎已经算是默许它被盖勒特霸占了——用以驱散周围Alpha们烦人的视线。所有经过他身边的人都会知道,他拥有着强大的伴侣和孕期高度警觉的感官。他的咬痕和他的信息素都在清晰地诉说:擅自靠近者必死无疑。
可惜,他们之间的和平没持续多久,盖勒特就后悔了。对方确实遵守了他们婚前协议的条款,但在阿不思的坚持之下——“为了他的安全”——这个沉闷无趣的山谷成了他怀孕期间的据点,而不是原计划内广袤的欧洲大陆。事业、社交等等都被延后,让他觉得自己成了他最不想成为的那种居家Omega。
原本住在霍格沃茨的邓布利多不让盖勒特跟着一起去住,他搬进了戈德里克的家,天天用飞路网去他的学校上班,天黑了再回来。也难怪他想要藏着掖着,突然闯入他生活的盖勒特恐怕不是这位以理性和睿智著称的教授人生中的什么闪光点,盖勒特一边翻着他的研究资料,一边忿忿地想。
现在,他必须把他关于圣器的书和笔记全都藏在育婴房的壁橱深处——他自己的小窝里,因为他自称观念开放的Alpha显然还企图监管他的思想。有一次,路过的邓布利多瞥了一眼在他身边的地板上摊成一圈的资料,便立即识别出了他在找的东西。然而,对方给的回应竟是一声不屑的“没想到你居然对童话故事那么痴迷”。盖勒特用愤怒的视线目送他走远的背影,从此便将他的研究转为了地下活动。他成功的一天,一定会让现在嘲笑他的Alpha大跌眼镜。
盖勒特开始越发怀疑,自己在结合之后提出求和,不过是荷尔蒙作祟产生的冲动而已。那毕竟是与他生理上和魔法上绑定的Alpha,是在他肚子里成长的生命的父亲——看在梅林的份上——无论对方是个多么自以为是的混蛋。
他们共用一间卧室,因为阿不思把他弟弟原先的房间布置成了育婴室,而他父母和妹妹的房间是他们都不会去碰的禁地——这是一段盖勒特听说了,但还没有多问的历史。
不过,多数时间,盖勒特都不在他们的大床上睡。他更偏好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远离充斥着Alpha信息素的环境——引诱他放下戒备、屈于本能的环境。他不打算让自己的天性占了上风,忘掉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落到这里的。
自从结合那次以来,他们没有再上过床。
但盖勒特不得不承认,他常常会想起这件事。思考的时候,他的手指会不自觉地抚过后颈上的疤痕——他的Alpha留下的永不磨灭的痕迹,想起自己当时被完全填满的感受,被Alpha的气息团团包裹,那种纯粹的欢愉和绝对的安全感……他打断了自己飘忽的思绪,这不是他的错。怀孕本就打乱了他的正常节律,而他身处的环境还处处都散发着属于他的Alpha浓厚的气息,他能清晰地感到自己体内的激素在发疯似地寻求出口。
而阿不思天天从他那所学校带回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素显然对盖勒特的理智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一天晚上,当他站在厨房门口,观摩了一会儿正在费劲搅拌一锅土色混合物的阿不思之后,他终于开口了。
“我想和你一起去霍格沃茨。”他脱口而出。
阿不思没有从他的炖锅里抬起眼。“我已经帮你提交了入学申请,完成最后一年的学业——如果你想的话,”他一本正经地说,“但那要等到九月份。”
盖勒特叹了口气。“我可以旁听。”
阿不思瞥了他一眼,关掉了炉火。“我不认为你跟着我早出晚归有任何必要,那里人多嘈杂,而且我会很忙,没时间关注你,还可能有各种突发状况需要离校,比如明天一早我就有一个特别会议需要参加。所以你还是暂且待在这里——”
“——‘为了你的安全考虑’,”盖勒特和他异口同声地咕哝道,“我知道你要这么说。”
“嗯,我觉得这样应该就可以了,”阿不思对着他的那锅看起来令人毫无食欲的糊糊笑着说,然后转向盖勒特,“帮我把餐具摆好,好吗?”
盖勒特感到指尖发凉,双腿僵硬。他感到难过了——他甚至都不再觉得沮丧了,他只是难过。他本就知道阿不思不会答应,谁会将一个错误带在身边呢?
他的又一声叹息轻得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随后便进门去取餐具。他只取了一副餐具,然后便带着一本书回卧室去了。阿不思在楼下问他为什么不来吃饭,他用魔杖点着自己的喉咙懒洋洋地喊说自己不饿。这是一个谎言,他饿极了。随着肚子里的孩子逐渐长大,他常常刚吃完不一会儿就又饿了。但此刻,拒绝和阿不思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就是他能作出的最有效的消极抵抗了。
所幸,阿不思没有试图劝他去吃饭。
*
在阿不思收拾完餐具、打扫好厨房、洗好澡准备睡觉的时候,盖勒特也已经不在他们的卧室了。
阿不思叹了口气,在房子里找了一圈,发现盖勒特又躺回了客厅的沙发上,将他自己的那只枕头从床带到了沙发,侧躺着裹在阿不思的一件厚重的呢大衣里。
阿不思在沙发边站了一会儿,怔怔地打量着盖勒特的睡颜。结合的那次是他们最贴近的时刻,他的Omega自此之后就又开始回避他,整夜整夜地溜出他们的床,不是去育婴房,就是待在客厅。他可以理解,他们成了伴侣,却还不是朋友,他对对方来说恐怕只能算是不得不凑合过生活的合作伙伴罢了。但被自己的Omega如此嫌弃,即使阿不思没什么作为Alpha的优越感,他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盖勒特看起来睡得很别扭的样子,阿不思看着他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挪动了一下身子。他思考了一下是不是可以帮对方换个位置,他想要确保他的伴侣睡得舒适而温暖,但他担心吵醒盖勒特。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轻轻坐进了一旁的扶手椅里,指挥摆在身边的毛线棒针带着他织到一半的毯子腾升到半空中,继续他未完的工程。
孕期的Omega闻起来格外诱人,阿不思不知道对方是否自知。但当盖勒特沉浸在书本里的时候,躺在靠椅里的时候,手不经意地搭在腹部的时候,阿不思常常意识到自己会禁不住盯着他看,想要靠近他、触碰他,让他沾满自己的气息——就跟他青春期的学生一样,简直惭愧。但对方显然不想让自己靠近,阿不思也尊重他的距离。
现在他的Omega睡熟了,他终于可以让视线毫无遮掩地落在对方身上。睡梦中的金发少年看起来格外年轻,平日里咄咄逼人的气势和过分早熟的思想有时候让他忘了对方的真实年纪——这点也是他从一开始就犯下的错误,他愧疚地提醒自己。但是此刻,卸下防备的脸上五官仍然稚气未消。他和他自己十年前一样随性,一样饥饿贪婪、野心勃勃,也喜欢随手乱丢东西,甚至同样痴迷于古老的魔法和传说——这不会引向什么好结果,阿不思亲身例证过这一点,但他也知道自己劝不住他年轻的伴侣,他知道对方依然在秘密继续他的研究。他承认自己有时候会支起教师的架子,也许他该试着率先打开心扉……
阿不思发觉自己的毛毯织错了好几次,最后只能拆掉重来。睡意袭来,但他赖在椅子里,不情愿离开。但最终,倦意还是占了上风,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将织得七拐八歪的毯子盖在了沙发上的人身上,又在对方的脖颈下小心地掖了掖。
盖勒特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嘴唇跟着动了动,发出一声含混的音节。阿不思愣了一下,手在半空中悬停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确认盖勒特并没有被他吵醒之后,他收回了手,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之前便逼迫自己转身回房了。
*
阿不思是被一阵诡异的寒颤惊醒的,也许他做了什么噩梦,但在醒来的瞬间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只觉得一阵隐隐的不安让他胸口发闷。今天的会议九点开始,这会儿才六点他就睡不着了。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扭头看向空荡荡的另一侧,被单齐整,显然没有睡过的痕迹。他暗自叹了口气,一边穿衣,一边思考着该给没吃晚饭的盖勒特做点什么开胃的早餐。
下楼的时候,那种异样的感觉依然没有消散。当他听到从客厅沙发的方向传来一声闷闷的呻吟声,他的疑虑加剧了。隔着沙发靠背,他看不清状况,但那个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小声地呼救。他三步并作两步地绕到沙发前,正看到盖勒特挣扎了一下,一翻身从沙发滚到了地毯上。
“盖勒特!”阿不思立即上前一步,蹲下身,扶住Omega的肩膀。盖勒特又在他的怀里颤抖了几下,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落在阿不思的脸上,失焦的眼神却像是对他视而不见。阿不思皱紧了眉头。
“盖勒特。”阿不思又唤了一声。这回,盖勒特才像是突然从魔怔中惊醒一般急吸入一口气,光亮回归了他异色的双眼。
他环顾四周,像是在试图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然后自顾自地喃喃了一句:“隔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不会再来了……”
“发生了什么?”
“没事,”盖勒特用掌根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地应道,“噩梦而已。”
“什么样的噩梦会那么可怕?”——让人像被夺了魂似的,阿不思心有余悸。这个场景让他想起了以前读过的有关预言梦的描述,虽然这是个不着边际的揣测。
“说了没事。”盖勒特不耐烦地摆摆手应道,然后便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试图从地上撑起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刚刚离开地面便突然停驻了,然后他又让自己慢慢地坐回了地毯上。阿不思不解地看着他将手伸进裤子,很快又抽了出来。
他食指和中指的指腹染上了淡淡的血红。
阿不思感觉腹部一沉。几秒内,盖勒特只是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指,毫无反应。
“走,我们去医院。”阿不思立即作出了决断。他揽过Omega 的膝弯就打算带着他幻影移形。
“我自己去就好,”盖勒特将视线从手指上抽离,平移到阿不思的脸上,就算他内心有任何慌乱,他表面上也丝毫不露破绽,他用冷静得不可思议的语调说,“你今早不是还有重要的会要去参加吗?”
阿不思咬了咬牙,但现在显然不是争执的时机。最终,他只是应了句“傻话”便幻影移形了。
*
治疗室里一片死寂。盖勒特坐在高高的治疗椅上,阿不思坐在他身边靠墙的位置,两人都默不作声。他们的急诊治疗师是一名年长的女性Alpha,她麻利地测量了一些指标之后便离开了,将他俩留在了磨人的悬念中。
盖勒特依然面无表情,但他的气息里透露的焦躁和沮丧却难以遮掩。他的手就放在阿不思的手边,阿不思非常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又担心这个举动会不会引起对方的反感。梅林,他们明明都已经结合过了,却连最基本的亲近都瞻前顾后,也是讽刺。
阿不思紧皱着眉头这样想着的时候,治疗师终于推门而入。她大步走到盖勒特身旁,递给他一页纸。
阿不思凑上前,和盖勒特一起看向上面印着的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张魔法照片,阴影处隐约看得到什么东西在小幅度地搏动。
“这是什么?”盖勒特钻研了几秒后,抬起头困惑地问道。
治疗师微笑着用魔杖点了点纸面,强健的、有节奏的心跳声即刻充斥了整间治疗室。“恭喜你,格林德沃先生,”她直视着盖勒特的双眼宣布道,“你们的宝宝很坚强。”
欣喜的浪潮在阿不思的胸腔内涌起,他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和他们的宝宝的交相呼应,让他感觉眼眶都有些发烫。当他扭头看向盖勒特,想与他分享这份喜悦,却发现年轻的Omega正弓着脊背,深深低着头,十指揪紧了纸页的边缘,过长的发丝垂在脸侧,让阿不思看不清他的表情。
“盖勒特?”阿不思站起身来,担忧又困惑地抬手搭上盖勒特的肩,却发现对方在他的手下轻轻地颤抖。
阿不思抬起头来看向治疗师道:“您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治疗师会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并将门在身后带上。
“盖勒特。”他凑近他的伴侣,放轻了嗓音再次唤道,盖勒特发出一声极轻的啜泣,“告诉我怎么了,好吗?”
阿不思坐到了治疗椅的边沿,抬起手试探性地将盖勒特搂进自己怀里,同时作好了会被对方挣开的心理准备,但出乎他意料地,盖勒特这回没有抗拒,甚至同样抬起双臂环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深深吸入一口颤抖的气息。
“我……我觉得……不一样了,一切都……”他断断续续地开口,“我感到很多……很多陌生的情绪。我觉得我不都像自己了,我怕……该死的,我以前都没有这样‘怕’过……”
突如其来的坦白让阿不思有些无措。他急切地想要安慰他的Omega,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来不是会安慰人的类型,就连阿利安娜,都是他表面粗鲁的弟弟比他更会哄。
最终,他只是轻叹一声,坦言道:“我也一样。”
盖勒特将身体撤开了一点,眨着湿漉漉的双眼直视着他问道:“真的?” 阿不思咬了咬自己的舌头,这个表情有些过分可爱了,他不得不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保持自制。
“真的,”他点点头,将他的伴侣重新拥进怀里,“你不是一个人。恐惧、担忧、完全陌生的感受,我们会一起学习应对它们,”他扭头亲了亲Omega的额角,“好吗?”
他能感到在盖勒特在自己的颈侧点头,卷翘的发梢扫过他的皮肤微微刺痒。
*
盖勒特在午睡后苏醒,温暖的阳光透过育婴房的窗晒在他的后背。他慵懒地打了哈欠,又将脸往软垫里蹭了蹭。自从那次意外之后,盖勒特就转移阵地,搬到了育婴房的步入式衣橱里,躺在狭小空间内的地板上能带给他最大的安全感。这显然不是一个最舒适的选项,但他将阿不思的毯子、垫子、衣物通通搬进了自己的窝,这带给他一种近似于被Alpha层层环抱的感觉。
但此刻……这种气息有些过于浓烈了一些,盖勒特勾着脖子看向门口。阿不思果然正站在那儿,静静地观望着他,在对上他视线的那刻送给他一抹温柔的微笑,让他的心跳违背意志地漏了一拍。
他的Alpha不知做了什么,平常总是一丝不苟的发丝被汗水打湿了,乱糟糟地粘在额头,脸颊也透着淡淡的红晕,这样的他看起来格外英俊。盖勒特想要触碰他,想要紧贴着他。他向门口一只手,问道:“你想进来吗?”
他的邀请似乎惊讶到了他的Alpha。阿不思缓步走进育婴室的时候还带着受宠若惊的局促。也难怪,这里是被Omega独占的“禁地”,只属于他和他们的宝宝。没有他的允许,就连他的伴侣也不准随意闯入,招惹孕期的Omega从来不是一个好主意。
自从那次的意外之后,他自己也越发谨慎了。当时坐在治疗室里,一个念头在他的脑内反复盘旋:如果他失去了这个孩子,那阿不思和他之间还剩下什么?他们的一切都是围绕着一次意外建立起来的,如果又因为一次意外轰然坍塌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既然他们的誓言不过是为家庭而立的自我束缚,那么没有了这个虚构的“家”,他也就自由了——而让他感到困扰的是,这个想象理应令他纾解,但是他没有……
“和我一起躺下来。”他用命令的口吻向傻站着的Alpha道。阿不思挤进了他身旁的空位,和他一起躺到了地上。盖勒特舒舒服服地蹭进了他的怀里。
最近,阿不思对他好了许多,而盖勒特也回馈了那份温柔——虽然他并不抱有幻想,他知道呵护自己的后代是Alpha的本能。有时候,他们看起来几乎就像是一对真实的伴侣——除了性事之外。
“盖勒特,”阿不思用一种温软的声线道,盖勒特这会儿已经知道,那是他想要什么东西时会用的语调。他伸出一只手,捧起盖勒特的下颚,就好像他是盖勒特真正的Alpha,而不是个权宜之策。盖勒特仰头疑惑地看向对方,阿不思吸入一口气,然后继续道,“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回我们床上睡觉。”
阿不思的拇指一下下轻抚着盖勒特的脸颊,然后滑落到唇部。盖勒特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闷哼,他让自己的双眼微微阖上,凭着直觉地凑向阿不思的手心。当盖勒特下意识地分唇,他听到阿不思的呼吸微滞,然后他的拇指磨蹭过盖勒特的唇瓣,然后浅浅地探入其间,但很快又便抽了出来,甚至撤开了一点距离。
“我们的卧室让你感觉不够安全吗?”阿不思问道。盖勒特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一点。阿不思在这种时候提出要求,就好像他知道自己的气味会让盖勒特多难拒绝。
“没。”他应道。这不完全是个谎言,但他的心事恐怕瞒不住对方。
“我对我们的卧室作了一点小小的……调整,”阿不思让他们的身体贴近了一些,轻轻耳语道,“你去检阅一下,好吗?”
“你不必做这种事……”
“你该在自己的家里感到安全,我必须确保这一点。”阿不思无比严肃地说。他认真地打量着盖勒特,灌满了忧虑的视线几乎烫人,让盖勒特心跳加速。
盖勒特叹了口气,他本想为对方的多此一举嘲讽一番,但他没办法对这张脸说不。于是,他点了点头。
*
盖勒特惊讶地站在卧室门口,发现他们的床被从窗边搬到了远离门窗的墙角,一侧抵着墙面,似乎还被缩小了一些;书桌和书柜被置换到了窗边;窗帘也被换成了厚重的玛瑙绿绸布。阿不思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完美地隔绝了阳光,房间被笼罩在一片静谧的阴影中。
盖勒特走进屋内,坐到了床上。这样的确更好,他可以躺在靠墙的那侧,阿不思会阻挡在他和外界之间。或许阿不思会将他摁向墙面,Alpha的身体会充满保护欲地拢住他和他们的宝宝,直到他总在躁动的思绪被Alpha的信息素和绝对的安全感抚平……
盖勒特打断了自己的幻想。他想多了。不过,这样想来,分享一张床的主意好像确实不坏。他环顾四周,看着阿不思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然后坐到了他身边的床上。
莫名地,他逐渐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希望,模仿你童年的环境能让你感到更舒适,”阿不思轻道,递给他一张照片,“原谅我的自作主张。我问巴希达讨了一张老照片。”
盖勒特疑惑地看向那张照片,上面是他自己幼时的房间。他这才意识到阿不思是按照那间房间的布局布置的这间卧室。说实话,他在那座祖宅里没有多少美好的记忆,但阿不思猜对了一点:他自己的房间、属于他的角落是那个时候唯一让他感觉安全的地方。
一般情况下,盖勒特会为阿不思的这种临界于居高临下的呵护发脾气,气他企图操纵自己的怀旧之情达成目的,但此时此刻,他却生不起气,或许是因为他知道阿不思的确是好心,又或许是因为过近的距离让阿不思的气息过分诱人了。
就在盖勒特忍不住想将脸埋进阿不思颈窝时,阿不思突然塞给他一本书。“还有这个。”他略带局促地说,盖勒特烦躁地看向打断他的Alpha,但他的不满在低头看到手里这本书的封面时便烟消云散了。
“你……还留着《诗翁皮豆故事集》?”盖勒特略带惊讶地从手里破旧的小书看向身边人。
“不只是留着,这是我的珍藏,你可以看到我在里面记的笔记,就知道我没有说谎,”阿不思坦言道,“你认为死亡圣器是真实存在的,其实我知道,你是对的。事实上,许多年前,我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但……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打断了我的追踪计划。我没有再翻开过它,但我一直留着。如果你在这间房间里待更多的时间,你肯定早就会在书架上发现它。”
“但……你不是一直反对我对死亡圣器的研究吗?”盖勒特挑挑起一侧的眉毛。
阿不思的视线落到他搭在膝头的手背上,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意识到,它们不会给我带来我想要的东西,反而会夺走我本该珍视的东西,”他顿了顿,又抬起眼,冲盖勒特微微笑了笑,“但我现在知道,我不该将自己的想法投射在你身上。所以我现在把它送给你。如果你表现好,我可以告诉你我之前发现的线索。”阿不思向他挤了挤眼睛。
盖勒特轻笑了一声。“你现在是在拿死亡圣器的线索要挟我吗? ”他坐直了身体,装出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你想要什么,阿不思·邓布利多?”
阿不思脸上的红晕加深了,然后毫不意外地重申了他的愿望:“我希望你能把你的窝挪到这里,能允许我和你一起过夜,”他顿了顿,又小心地修饰道,“如果你——”
盖勒特盯着他开合的唇,也许经过了深思熟虑,也许什么也没想,总之他用一个吻打断了Alpha的话。阿不思发出一声惊讶的喘息,但他很快放松了下来,他的手抚过盖勒特的身侧,越过他的肩头,搂住他的脖颈,正按在结合腺的位置,让盖勒特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低哼。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温柔的亲吻——盖勒特在恍惚间意识到,不是出于酒精作用下的急不可耐,也不是为了结合仪式的必要性,而是……嗯,盖勒特也不确定是因为什么,他单单想要凑近他的Alpha。
但温柔并没有持续多久,盖勒特不确定是谁发起的,是谁将谁推上了床,是谁自制力的弦率先崩断了。总之,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仰躺在床面上了,阿不思匍匐在他的腿间,他们没有断开亲吻,他隆起的孕肚夹在他俩的身体之间有些不适。
盖勒特双手穿入阿不思的发中,将他拉向自己,然后收起双腿,下意识地提起下半身试图蹭向Alpha的身体,却意识到孕肚阻碍了他惯常的动作。得不到抚慰令他挫败地呻吟出声,又在阿不思亲吻他的结合腺安抚他的时候发出喟叹。
“想要你。”盖勒特叹道。阿不思低沉的哼鸣声听起来极具占有欲,让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梅林啊,这就是他先前幻想的,幻想阿不思填满他、享用他,告诉他他有多棒、多美,说他是完美的……当然,那都只是春梦罢了,唯一的作用是让盖勒特早上醒来的时候越来越湿,直到现在……
“阿不思,拜托——”
“躺好。”阿不思喃喃道。他撑起身体,迅速褪下盖勒特的裤子,丢到一旁的地上。他掰开盖勒特的大腿,然后不由分说便将头埋入他的两腿之间。在盖勒特还没反应过来他打算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将Omega的性器含入了唇间,用力地一吸。
“啊哈!”盖勒特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双手无助地揪紧了床单。这是他第一次接受唇舌抚慰,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只觉得太舒服了,导致他完全无法思考。
“啊、阿不思,该死……”盖勒特呻吟道,欢愉攀上了他的嘴角,他颤抖着,贪婪地扭动着腰胯,“再来……Alpha——”
阿不思轻声哼哼着卖力地挑逗着盖勒特敏感不堪的下体,仿佛他也很享受取悦他的Omega,仿佛他也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刻,仿佛……他们渴求着彼此。这超过了盖勒特梦里的想象,他可以闻到滑腻的液体已经开始从自己的后穴涌出了。
“阿不思,”盖勒特急切地唤道,他勾着脖子,试图让那张罪恶的嘴离开自己过度敏感的下体,“过、过来,拜托,我需要你——”
盖勒特看不清阿不思的表情,但他似乎可以感觉到对方咧开的嘴嘴角上扬。阿不思没有听从他的命令,继续挑逗着盖勒特的阴茎头部,直到他感到大脑缺氧,忍无可忍地弓起背、蜷起脚趾。
“阿不思,我快到了。”他警告道。
阿不思探向盖勒特的两腿之间,两根手指深深浅浅地摩擦着他的入口,诱导出更多的液体和盖勒特更多的呻吟。
“对,对,就是这样,放……啊……放进去!”盖勒特命令道。
阿不思自然乐于从命。手指捅入甬道的刹那,盖勒特便颤抖着高潮了,大腿无意识地夹紧了阿不思深埋在他腿间的脑袋。他大口喘息着,看着阿不思撤开身,跪立在床上,像只偷腥得逞的猫咪一样得意洋洋地舔了一圈他亮晶晶的唇。
盖勒特带着疲惫的笑向阿不思伸出手。“你这张嘴真要命,阿不思。”他喃喃着,将他的Alpha搂回怀里,再次轻啄他的唇。阿不思将头撤后了一些,视线在他的双眼间游移,就好像不敢相信此刻正在发生的事,然后他深情地亲了亲盖勒特的鼻尖。该死的,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世上没有任何人或事可以阻止他此时此刻和他的Alpha做爱。
“我要你进来,”盖勒特耳语道,倾身追逐着阿不思的唇,但对方又一次躲开了他的吻,转而亲吻他的脖颈,“嗯……进到最深处。我要你填满我。”
阿不思像是在思考,为什么他这种时候还在犹豫?!在盖勒特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想要自己之前,阿不思终于打定了主意。“那就为我趴好,我的Omega。”Alpha用低沉而不容置疑的嗓音说。
盖勒特迫不及待地翻过身,试图摆出他惯用的姿势,然而孕肚让他没法完全俯趴,他用手肘将沉重的身体撑起了一些,然后屈膝,向Alpha呈现出自己的后穴。
他善解人意的Alpha俯下身,从背后覆上他的身体,然后将一只手绕到他的身下,托着他的腹部将他带向自己,为他分担了一些重量。他的阴茎在盖勒特的穴口试探性地浅浅戳刺着。
“Alpha……”盖勒特用气音唤道,将自己发烧的脸颊埋进床单。
“耐心,”阿不思用沉稳的嗓音告诉他,然后开始缓慢地挺进。盖勒特呻吟着,指甲嵌进了手心。阿不思将唇凑到了他的耳边,犬齿轻啮他的耳垂,“耐心点,盖勒特,我不想伤到你。我保证会给你你想要的。”
盖勒特在阿不思的怀里一阵接一阵颤抖着,尽力试图平复自己过热的欲望。
他相信他。
说到底,他俩都是耐心的人,他们一直以来都在克制着难以忽视的吸引力,小心翼翼地绕着彼此走。两个人都在等候着某种信号、某个时机,也许……那个时刻已经到来了。
真的可以如此轻易吗?盖勒特问自己。如果不那么倔脾气,他们是不是早就会爱上彼此?盖勒特会愿意放下一些傲慢,如果可以换得更多像这样的时刻的话——他的Alpha与他的身形完美契合,缓慢地挺身,被盖勒特完全敞开的身体一点点纳入。梅林啊,他意识到自己对这一刻已经渴望了好几个月了。
他捏住了从他的颈间垂落的血盟吊坠。
“真是个乖孩子,”阿不思呢喃着夸奖道,他的手从盖勒特的腹部下移到他硬得发痛的阴茎,呼应着他顶弄的节奏套弄着他,“你不知道这样的你有多美,你不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这是你想要的吗,我亲爱的Omega?”
是的!盖勒特咬住了下唇,在心里尖叫道。这是他渴求已久的——被紧紧拥住,被需要,被他的Alpha……不,被阿不思爱慕着——他无法继续掩藏这一点,他不想将他们的关系继续当作错误看待。
这会是个错误吗?当阿不思如此深情地包裹着他的里里外外,如此明确无误地渴望着他,如此动听地呢喃着爱语和抚慰?但是他是知道的,他知道作为Omega的天性会欺骗自己,知道床上的温存来去自如。
但至少允许我珍藏——盖勒特在心里祈求着——让这种感受留下,让此刻的一切不只是性而已……
也许阿不思确实一直是个特别的存在,至少,自从遇到这个人的那刻起,盖勒特作的尽是不理智的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与Alpha结合、同居、签订血盟……数月前的那个被酒精蒸腾的夜晚点燃的感情若是真的,那盖勒特绝对无法抗拒这个人,但盖勒特早就在心里杜绝了这种可能,他拒绝相信他们拥有超脱肉体的感情,阿不思也没给他多少理由相信。或许,直到现在为止……
“Alpha,标记我,”他呻吟道,他需要再一次的确认。盖勒特仰起头,暴露出他的脖颈,上次的伤口早就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疤痕,但那处依然比周边的皮肤更加敏感,“咬我,阿不思,我想要。”
将过去的恩怨覆写。将这个选择带来的疼痛抹去。选择我,渴求我……
阿不思埋头咬了下去,不像结合那次那般用力,但盖勒特还是感觉得到血液顺着他的脖颈淌下,感到阿不思的结比上次更快地膨胀。他的结刚刚挤入盖勒特穴口的肌肉,Alpha便伴着呻吟将滚烫的精液注入了他的体内。当身后人又一次轻轻挺身,结擦过他敏感的内里,盖勒特再一次无声地高潮了。他能隐约感到,阿不思在温柔地舔舐他自己留下的咬痕,然后埋在他的颈间深呼吸,像是对他俩交杂在一起的气息欲罢不能。
阿不思抱着盖勒特侧躺下来,一条手臂依然搂在盖勒特的腰间,覆住他腹部的动作透露着占有欲。呼吸平复后,盖勒特若有所思地盯着墙面,阿不思凑到他的耳后,显然注意到了他异常的沉默。“你的心事……”他耳语道,“能和我讲讲吗?”
盖勒特犹豫了一下。“我只是在想,一年前,我绝对想象不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你后悔吗?”
他低头看向自己颈间的吊坠,他知道阿不思的视线也落在他们的血盟上,它正安静地垂挂在他的胸前,没有一丝波澜,完美地暴露了他未出口的心思。
“我也想后悔……”他嘀咕了一句,然后挑开话题道,“我拒绝和你睡,也不完全是因为我在这间房间觉得不够安全。”
他感到身后的Alpha身体一僵。“那是为什么?”
盖勒特叹了口气。“我猜我只是被自己的本能吓到了。本能让我想要……想要贴近你,让我患得患失。我分不清什么是我想要的,什么是我体内的Omega想要的……”
“也许你可以两者兼得。”阿不思用鼻尖轻拱着他耳后的发梢。
盖勒特翻了个白眼,事情才没有那么简单。“总之,我怕我越来越不像我自己了,所以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听了他的坦白之后,阿不思沉默了许久。盖勒特准备好了他的Alpha要为他的多愁善感作一番嘲讽,又或者说一些空泛的安慰。然而,阿不思最终只是沉吟着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爱一个人也可以是一种本能?”
盖勒特消化着这句话,双眼逐渐放大。此刻Alpha的结已经完全消退了,重获自由的他猛地翻过身,面向阿不思。“你是说……?”
“呃……我不是说……唉,也许我确实……”阿不思结结巴巴地开口,盖勒特紧盯着他的视线似乎让他更加局促了,但最终,他像是打定了主意,用一种大义凛然的眼神无比严肃地开口道,“我意识到我们即使是签订血盟的时候也从没有作出过任何爱人之间该有的承诺,我认为我现在有必要补偿你……”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盖勒特一直盯着他的唇,而现在却突然有些害怕他即将出口的话,就好像那是某个说出来就会蒸发的祈愿,也可能是一句念出口即会成真的咒语,但他不确定自己承受得了那句话的意味。
“盖勒特·格林德沃,我——”
盖勒特就在这时凑上前,再次用唇堵住了阿不思的嘴,品尝着那句将尽未尽的爱话在他唇舌上的甜腻气息。
不,他不需要听到。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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